帝都 庇修加德
“还没有消息吗……“
站在裁判庭前再三确认移动终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的黑发青年终于放弃了等待，伸手推向阻挡在自己身前的厚重大门。
随着那纯铜浇筑的院门被缓慢推开，被阻隔在庭内的嘈杂喧闹从细小的门缝中挤出，打破了裁判庭方圆近百米一直努力维持的庄严肃重。
但这才是繁荣阿维赫斯帝国的心脏所该拥有的活力。和只负责与机神沟通研究的祭司院不同，裁判庭在未有新帝登基的两百年内一直承担着处理帝国大小事务的职责。这也是为什么原本应当肃穆庄重的裁判庭现今这般吵闹的原因。
黑发青年走进裁判庭，他带有暗银色金属护片的服饰让两旁持剑的护卫举起手臂向他行礼。身为即将受封的机装骑士，他理应享有这份他已习惯了的敬意。
“你怎么到主殿来了，齐格姆家的小子。”
当青年试图穿过裁判官与大臣们争吵国政的中庭时，一道呼唤他的粗犷男音叫他停下了脚步。
“久疏问候，安先生。”
青年将右臂举至胸前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礼仪让身披大红色披风朝他走来的高个男人直皱眉。
“你就快受封了，没必要像个刚入伍的新兵一样对同僚唯唯诺诺。”
“但我现在还不是机装骑士，安先生。”
青年认真道。
“而且如果让家父知道我对您失了礼数，回家后肯定免不了一顿说教。”
“啧，古板的老托什，难怪他成不了骑士。”
叫安的男人有些厌烦地挥手，阻止了青年试图为父亲辩解地行为。
“所以呢，还不是骑士的齐格姆小子，难道是老托什让你来裁判庭传话的吗？”
“是，帝都外的聚集地有紧急状况，父亲要我立刻来和裁判长阁下汇报。”
“向裁判长阁下汇报？！”
此话一出，连这位封号是“烈火”的不拘小节的骑士都紧张了起来。考虑到这位来自齐格姆家的青年不会开玩笑的认真个性，安急忙拉着他向裁判庭的深处赶去。
“既然是要和裁判长汇报的大事，你怎么还有闲心搭理我！”
在前往裁判长所在地的路上，安压低声音向青年质问道。
“齐格姆家的家训是从容不迫，安先生。”
黑发青年面色如常。
“哪怕是敌国攻进帝都中心也不能陷入慌乱不顾仪态，您应该是知道的。”
“故作姿态的齐格姆，真是该死。”
安低声咒骂一句，加快了向裁判长房间前进的脚步。
裁判长的所在地并不难找，在主殿大厅最宽阔的走道走上十分钟，走廊尽头就是审判长每日午前都会停留的房间。
“裁判长阁下，齐格姆家的安托莱特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安正了正衣襟，在结着淡淡冰雾的熟铁大门前躬身说到。作为帝国仅有的四名大裁判官中最桀骜不驯的那一位，安如此恭敬谨慎的姿态在让安托莱特觉得有些新奇的同时，更多地是理解了那位有着两百余年悠久寿命裁判长的恐怖。
十秒左右，那扇厚重的熟铁大门像纸质玩具般被一位身着女仆长裙的女性推开，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令安托莱特忍不住打颤的刺骨寒意。
“请进，安托莱特·齐格姆。”
女性言简意赅地传达着裁判长的旨意。
“去吧，齐格姆家的小子，别让裁判长阁下久等。”
安拍了拍安托莱特的肩膀。但接下来女仆的一句话让他有些解脱的表情变得沮丧起来。
“请大裁判官阁下您也一起，这是裁判长的意思。”
“该死的齐格姆小子，早知道我就让你自己来了。”
“裁判长听得到，大裁判官阁下。“
女仆面无表情地提醒道，这话又让正在抱怨的安脸色一白。
“请进。”
在女仆的引领下，安托莱特两人迈着有些沉重地脚步走进房间。这间百平有余的房间内飘荡着薄纱般的雾气，本想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的安托莱特刚一用力便感觉到能把自己整个呼吸系统冻成碎片的寒冷。
“齐格姆家有多久没出过骑士了，年轻人。”
一道有力但略显苍老的声音为在冻雾中艰难前行的安托莱特指明了方向。他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快走了几步，终于在即将一脚踏进身前水池之前被女仆拉扯住了脚步。当看清池子里那略带着粘稠质感的深蓝色液体究竟为何物时，连一直处变不惊的安托莱特也不仅露出一副有些后怕的表情。
“裁判长在问你话，安托莱特·齐格姆。”
女仆的声音把青年的思绪从后怕这种情绪中拉扯出来。他赶忙向几乎全身都浸泡在池子中的人影躬身行礼。在面对这位帝国的守护者时，一般的骑士礼并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敬意。
“裁判长阁下，齐格姆家的安托莱特向您问好。”
“回答问题，安托莱特·齐格姆。”
女仆再次提醒。
“是！十分惭愧，自‘白银’的骑士林华。过世后，齐格姆家两百年内再没出过新的机装骑士。”
“别紧张，年轻人。”
裁判长自水池中起身。即便只是依靠隔着冻雾所窥视到的轮廓，安托莱特也能从中察觉那近乎完美的健硕身材内蕴含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我没有责怪齐格姆家的意思，不让后代成为机装骑士是我那老朋友自己的要求。”
说话间那身影已来到安托莱特身前。令安托莱特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帝国的守护者并没有他预想中那样的威严可怖，反倒像是个邻家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如果无视那两米有余切一丝不挂的肉体的话……
“是，裁判长阁下。”
安托莱特有些僵硬地回答道。
“好了，老人家的叙旧之后在继续。”
裁判长拍拍手，接过女仆递来的安哥考斯狐皮缝制的毯子擦拭着停留在身上的深蓝色液体。千金难求的柔软狐皮在拂过那深蓝色液体的一刻便冻结地和在烈阳下曝晒了一年的老牛皮一样坚硬。
“开始汇报吧，齐格姆。”
裁判长说着，将已经冻硬的狐皮毛毯随手丢在地上，任其摔成一片碎末。
“是。”
安托莱特眼神一凛。
“帝都北方的十二处聚集地突然遭到了身份不明机装承载者的袭击，推测是贺隆格尔神国的承载者。”
“帝国驻守的机装骑士已出击迎敌，但包括斯塔莱特在内的四处聚集地因驻守骑士外出巡逻的原因无法抵抗神国承载者的侵略，请求帝国派遣裁判官营救一般民众。”
“神国……倒是个麻烦事。”
裁判长眉头微皱。
“斯塔莱特负责的是什么产业？”
“为周边聚集地清理平原上靠近的机兽及非特殊情况下的安保需求，阁下。”
在一旁的女仆回应道。
“周围的其他三个聚集地呢？”
“普通的农业聚集地，没有任何工业设施，阁下。”
“那不用管斯塔莱特了，包括它在内的四个聚集地再神国的机装承载者离开后再着手重建就好。”
在女仆为自己更衣的期间，裁判长便为这四处聚集地的居民判下了死刑。
“可裁判长阁下，我们和聚集地之间不是有合约在的吗！”
裁判长的决断让安托莱特焦急起来，他之所以代替那古板的父亲来裁判庭汇报就是为了想办法让铁血的帝国不去放弃这几处脆弱的聚集地。
“你还年轻，齐格姆，热血是很正常的。”
裁判长平淡的说道。
“这种找准时机的明显陷阱我不会让帝国宝贵的裁判官们前去涉险。”
他摆摆手，示意安托莱特平静下自己躁动的情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裁判官无法应对那派遣大裁判官不就没事了’对吧。”
“但派遣大裁判官只会让其他国家觉得我们过于重视这些已失去机神庇护的人们，以后针对聚集地的袭击只能是越来越多。”
“作为机装骑士，未来的裁判官，你要在乎的是帝国及帝国子民的安全，而不是为了那些低等人类劳神费力。”
“安，之后聚集地的重建和人口迁徙就交给你手下的裁判官去做吧。”
在一旁正努力淡去存在感的安听到裁判长的点名，赶忙躬身回应。
“您的旨意，裁判长阁下。”
“可——”
安托莱特刚要出声，便又被裁判长制止了。
“你太在乎斯塔莱特这个地方了，年轻人，就像你在那儿藏了什么宝贝。”
裁判长说出的话让安托莱特身躯一震。
“或许你表现得只是充满了正义感，但你骗不过我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人。”
“说清楚吧齐格姆，你究竟为什么那么在乎斯塔莱特。”
在这位裁判长面前有所隐瞒，这行为在阿维赫斯帝国几乎可以和“想被满门抄斩”画等号。
“我……我……”
在裁判长身侧的女仆身上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杀机，安托莱特相信只要自己答错一句就会让她扭断自己的脖子。
“万分抱歉，裁判长阁下……”
安托莱特单膝跪倒在地。
“我只是……在斯塔莱特有个朋友……”
“我很担心她，所以才……”
“这样的话倒是提前为你解决了一个麻烦。”
裁判长听到安托莱特的解释后，轻笑了一下。他俯身拍了拍身前这位因紧张而发抖的青年，轻声说道。
“和不受宠爱的人成为朋友，只会让你以后的人生充满坎坷与痛苦。”
“放弃吧，齐格姆家的孩子，为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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